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结束,课间的喧闹声潮水一般退去后,耳边只剩下肃冷的风声。
覃与将手机收回校服裙口袋,搓了搓没穿外套的胳膊:“喻同学,如果你没想好怎么开口不如改约到午休再说?”
谁能想到只是出来上个厕所的工夫就能叫人堵了?她的外套还留在教室,这人偏偏把她带到了教学楼外的小花园。
喻殊皱着眉,靠墙低头站着,听到她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没开口。
覃与耐心告罄转身要走,结果被她两步追上一把拽住了。
“你……喜欢游柏吗?”她总算是说出话来了,可眼神刚对上覃与的,便慌慌忙地避开了。
覃与眼中的诧异留存了那么两秒,很快从她的表现明白了她特意来堵自己问出这话的原因。
看来,她的确和游柏联系上了。不仅联系上了,甚至极有可能被游柏狠狠地伤到了。
怎样的话语才可能对目空一切的喻殊产生如此有效的伤害值呢?很简单,找准软肋戳刀子就行。
对她避之不及的游柏,对她许下承诺又反悔的游柏,以及态度180度大转变直面她,对她说出各种厌嫌之语的游柏。
前两者虽然也有杀伤力,可躲避性的态度对于这种性格的喻殊而言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唯一能够伤到她的,只能是游柏针锋相对的厌恶。
他会用他那种冷淡又客气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他对她的抵触、排斥、厌恶,而她呢?会顶着一颗受伤的心继续用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去逞强地追问,希冀着从他嘴里能漏出哪怕一句软话来推翻他说出的这些诛心之语。
可已经找准方向的游柏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现在的她,对他而言远不是剧情后期那个外刚内柔、脆弱需要人呵护的暧昧对象,她只是一个逼着他放弃了生活数年的地方、狼狈逃离故土的始作俑者,是侵略他安宁世界罪大恶极的外来者,是带给他层出不穷麻烦的元凶,他只会竭尽所能地说出能伤她最深的话。
而现在,永远强势的喻殊竟然会躲避她的眼神?那么找到她,问出那句话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怎么,难不成游柏告诉你他喜欢我?”
捏在她手臂上的力道随着这句笑语蓦地加大,覃与不悦地皱了皱眉,“喻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喻殊咬牙看向她,明明是张漂亮的脸,却偏偏总用上那些最减分的表情惹人讨厌。
“你像一个管不住自家狗的主人,见着狗主动跑去给其他人看家护院还反过来咬你时,你却跑来责怪别人骗走了你的狗。”
覃与被愤怒地推开,对她而言大得有些过分的力气差点就要让她摔到地上,好在被人及时从背后扶住了。
对面一脸怒容的喻殊这会儿像是见了鬼:“你……”
覃与侧头看向来人,弯眼龇牙:“你大可以来得再慢点。”
游柏松开扶在她后背的手,面容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喻殊:“我想我昨天已经和你说得足够清楚了,如果你还有疑问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喻殊神色慌乱又凄惶:“不,不用,我还有事……”
她转身就跑,背影称得上狼狈。
覃与啧了一声,挑眉看向身旁游柏。这么近距离看,之前感觉到那种变化果然更加明显了。
“抱歉,又把你牵扯进来了。”相较于楼梯口的那次,这次的道歉倒显得真诚了些,不再是松了一口气的情绪占多数。
“是啊,又。”覃与把“又”字拉长,转身面对着他,“所以,你准备怎么赔偿我呢?”
游柏眸光微动,垂眼看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找我麻烦无非也是被你话语暗示了些什么吧?”覃与揪住他敞开的黑色羽绒服两侧,抬头看他,“比如说,你喜欢我?”
游柏抿了抿唇:“我没有说任何人,是她自己代入的。”
“是吗?”覃与的下巴已经快要贴到他里面的校服上,猫儿一般的眼又圆又亮,“所以你说的是,你喜欢优秀的人?”
游柏眼睫轻颤,没说话了。
覃与扬起嘴角,双臂顺势抱住他的腰,整张脸都埋到了他怀里。
游柏有一瞬间的僵硬,一是覃与始料未及的拥抱,二是被她牵扯到身上的伤传来的痛楚。
覃与嗅着他衣服里传来的淡淡药膏清香,竟然不觉得排斥,甚至觉得这腰与胸膛的触感还挺不错?
不等游柏推开她,覃与就已经率先放开了手,结束了这差不多叁秒钟的拥抱。
戏演完了,演员也该谢幕了。
“游柏,你为什么总喜欢把别人拽到你自己的泥潭里呢?”覃与歪了歪头,声音很轻,“利用我的代价,你当真付得起第二次吗?”
游柏眼瞳一缩。
“喻殊确实是个不错的武器,只可惜她还没能完全被你掌控,威力对我而言也不太够。难不成你以为只要把责任推给她的自我脑补你就能置身事外,万事大吉了吗?”覃与轻笑出声,“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我会为了你的这句语焉不详的暧昧卖命,给你保驾护航?”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覃与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他眼中的震动,“扛不住的话,可以来求我哦~”
走到拐角处时,覃与冲着贴墙站着的那人伸出了手,冰凉的手很快就被温暖包裹住了。
宴倾将带来的外套给她穿上,刚松开没一会儿的手又重新将她握住:“我去给你买瓶热牛奶吧。”
他微微皱着眉,低头替覃与搓着冰冰凉的手,半点没提刚才自己看到听到的事。
覃与也懒得提不知好歹的游柏,跟着他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热牛奶后回了教室。
她的无所谓和不提及,在宴倾看来,却完全是另一种解释了。
虽然收到她消息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让游柏过去一趟,但他还是听话地照做了,然后在老师进来后也找了个借口跟了过去。
于是他听到了覃与和游柏暧昧的对话,看到了那个刺眼至极的拥抱。
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是比从前见着许骋等人和她在一起时还要浓郁十倍百倍的嫉妒,与恨意。
是的,恨意。
相较于那些一开始就对覃与表露出十分明显的喜欢的男生而言,一直表现得无心风月、疏离冷淡的游柏在这一刻越发显得虚伪狡诈,叫他无法忍受。
虽然昨天他也同样产生过这种情绪,但那是在大脑被高烧掌控下放大了他对覃与的患得患失,因而也牵连了和她同框出现的游柏,可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游柏对覃与有任何私心。
但刚才,游柏非但并没有否认覃与问的,更没有拒绝覃与的拥抱。一切,似乎并不符合游柏之前表现出来的冷淡不关心,也不像他昨天猜测的那样单纯无私心。
宴倾捏紧笔,忍不住侧眼去看右手边端坐的游柏。
仍旧和之前一样除了学习万事不入眼的专注平淡,若非他刚才亲眼所见,恐怕还要被他这张假模假样的脸继续骗下去。
他闭了闭眼,强自收回心神,也按住胸口翻涌的嫉妒与愤怒。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招覃与厌烦的蠢事,当务之急还是先对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一味地关注游柏会不会影响游柏的成绩他不知道,但一定会拖累他自己的状态。
平心静气,集中精力解决目前最重要的事。年级前十,他不能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