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三四年基本都是在那位婆婆那里打理头发的。”
这是岑归年头次在姜南主动提起分手后的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事实上分手后的半年多里,岑归年终日忙碌着,大脑的自我的保护机制让他暂时忘却了已经分手的事实,然而一旦闲下来就望着空白墙面放空的浑浑噩噩提醒着他还没放下。
终于在又一次连轴转了几天累到睡得昏天黑地后,深夜睁开眼的岑归年向霞姐请了个小长假,三天后他踏上了独自旅行的路程。
目的地是他们从前闲聊时说起的一座更南边的城市。
岑归年也是到了这一刻,用临行前的整夜失眠和翻来覆去才换来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可能一辈子也放不下了。
那人以那么热烈的方式闯入了他的世界,留下了那么多的计划和美好未来后又彻底消失不见。
近乎是刻意怄气,岑归年独自做完了详尽的旅游攻略——他要用一次完美的旅行让某个在天涯海角某处不讲信用的人看清楚,即使被抛弃了他也还是他。
可惜这个“完美”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夭折了。
岑归年也没想到仅仅是刚洗完了头,店铺外面就多了几层等着围观他的路人和粉丝。
在最后,他顶着未吹的湿发悄悄从小门离开,滴落的水珠打湿了他的外衣,偶尔吹拂的冷风让他忍不住吸鼻子。
并排的几家理发店他不考虑,装修崭新的或是员工年轻的他不敢进,他找到一半,停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门前弓腰打了一连串喷嚏。
婆婆就是这时候叫住他的——婆婆刚刚清扫完屋子里的碎发,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他。
“孩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湿着头发到处跑啊?”
“这感冒了不是?快快快,进来暖暖!我给你吹吹,不收你钱。”
岑归年被婆婆带回了店里,承了陌生人恩情的他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说要给婆婆钱,婆婆听罢摆手,“这次只是我老婆子好心,你给了钱,那我老婆子的行为又算什么了呢?”
“这样吧,你今天受了凉就先回去和喝药休息一下,等你好了有空了,你要是信任老婆子的手艺,再过来,我给你做个造型。”
婆婆年轻时在国营理发店正儿八经做学徒然后出师,直到那家国营理发店不景气了才出来单干到现在。
后来岑归年果然应约来了。
在理发店里,他们是每次见面都能说上话的忘年交。
婆婆提起自己的手艺自然是一百个骄傲,但是说起学习新事物新手艺她又格外的谦虚。
“上次我来染发的时候,她说最近在学年轻人喜欢的挑染,让我下次来找她做一次。”
或许这又要成为一个无法实现的约定了。
离开了理发店,婆婆和岑归年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也不清楚彼此近况。
“我在想,如果上次见面我加了她的联系方式,或者再早来一段时间,赶在她手还方便还在的时候来,会不会就赶得及和她说‘退休生活愉快’?”
这世间有太多稍微迟疑半秒就会错过的事和人了。
“你呢?”
岑归年的询问声很轻,目光从移动的前景转到了姜南自拍摄那天起就开始随身携带的包上。
“做好决定了吗?”
地尽头(2)
他们接下来的旅程需要进山,岑归年换上了奔驰g500,他的另一辆爱车。
通身不含杂色不暗沉的瓷器蓝,高调亮眼却不烂俗,符合他一贯的审美。
因为块头大,所以平时都放在车库里吃灰。
岑归年这几年赚得多,但他既不炒房也没收藏车,从前被骗钱过了段算是紧巴巴的日子,现在的他也学乖了,一分钱也不多乱花。
姜南原以为岑归年应该会多买几辆有收藏价值的车。岑归年虽然没对车展现极大的狂热,但过去看到介绍车型的视频总是会停留会儿的,何况像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稍微有点钱应该都会想充盈一下自己的车库。
他这么想着,自然而然就把心里的话对岑归年说了。
岑归年利落把门一拉,“我倒觉得没什么。车是买不完的,对我来说够用就行。一辆平时用,一辆出去玩就行。”
眼前这个物欲极低的人和姜南记忆中那个抱着自己数等以后有钱了要买什么的人相去甚远。
可仔细一想,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岑归年从前有那么多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填满他构想中的那个家。
他不懂一个家里该有什么,所以一切都只能依照着他实地观察到的姜南家还有小说电影等描述的家庭,根据他的想象糅杂在一处,再依葫芦画瓢表达出来并付诸行动。
两人三餐一房一车。
他想要的都实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所求了。
岑归年如今很满足,更不避讳同姜南说起自己。
“把油加满了我们就进山。”
岑归年把车停在了地图上显示的七十公里内唯一的加油站,为了看更多的风景,他们并不预备沿着省道继续走,而是往前开一段后从分叉路口下去改走乡道。
他们已经开了六小时,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从大厦高楼到平房绿田……几经变换后变成了现在两旁的郁绿葱林。